4月14日晚上，傳來熊本縣地震的消息，趕緊發個短訊給山內萬里子小姐，猶幸該次地震未波及阿蘇，她一家安好，那是震後我第一次跟她通訊。她在阿蘇地質公園工作，三個月前帶我去看火山。當時望着不斷噴煙的中岳火山口，我十分不安。「為何要住在這裏？」是我一路在問的問題，意外沒有「有得揀咩」這類晦氣答案。熊本人說沒有火山就沒有生活。由河川、溫泉，到我口中吃着的赤牛，從生活、工作到信仰，都靠火山庇佑。生於板塊裂縫上，日本人早有覺悟，順應天命。他們面對天災，那份坦然與冷靜，也是如此煉成。
4月16日，主震來臨，阿蘇大橋倒塌。新聞裏看到倒塌的房屋、斷裂的道路，已知比14日那次嚴重得多，再給山內小姐發一個短訊，她一日後才能回覆。「不好意思，因為沒電力供應，手機充不了電，所以遲了回覆。地震時，家中的杯碟、書本都倒在地上。我與家人逃到屋外，在鄰居的車上過夜。」
生於打風會慶祝唔使返工的城市，我認我對天災不太有危機感，初到阿蘇，只覺好靚。全日本110座活火山，只有13座列為最活躍的A級，九州佔5座。整個日本都在地震帶之上，但像阿蘇有5萬幾人住在狀如盆地的火山臼裏，又真係冇幾個。27萬至9萬年前四次超級火山爆發，炸開了南北25公里長、東西18公里闊的火山臼，如一個巨型湯碗，崖壁形成一道天然圍牆，就是湯碗的碗邊。碗的中央，是平均海拔1,400米高的阿蘇五岳。
當中唯一的活火山，就是中岳。人類對火山的迷思，大概是又怕又想睇，這裏絕對可滿足你願望。事實上火山爆發、飛石、火山灰噴出時而有之，近百年有十幾次，上年9月就曾噴灰，早年更有過遊客傷亡紀錄。因此當地人都相當謹慎，監測火山、地殼活動，又設置了不少如防空洞的災害避難所，遇上火山爆發時用。
山上神社 祈求平安
人算不如天算，求人不如求神。每年12月，阿蘇人在山上神社都有祈願祭，祭司會將一個硬幣投進神社的池內，祈求平安。自古以來，宗教場所是人與自然的溝通媒介，災害無常難以理解，求諸信仰，從中得到慰藉或庇佑。於是一場大龍鳳，幾十人上山誦經跳舞擲銀仔，但到頭來有用嗎？主震過後，山內小姐說：「我想你已在電視上看到，阿蘇地區在主震中嚴重損毀。我的家離阿蘇神社只有5分鐘路程，你可想像有多糟糕。」
阿蘇神社那道「日本三大樓門」，就在當地人面前倒下，可想而知，那是怎樣的心情。既然要發生的總會發生，是甚麼令他們甘心留下？我忽然想起一篇紀實攝影報道，攝影師到印尼火山帶拍攝，當地傳統文化認為，「火山爆發，是塑造土地肥沃的神聖過程，以確保生存的必要過程。」崇拜火山，只因它有無比破壞力之同時，亦擁有豐富的生命力及創造力。
清泉美地 火山恩澤
阿蘇五岳下，是一塊圓形盆地，盆地北面是阿蘇市、南面阿蘇郡，5萬多人在此生活。入目盡是溫泉鄉的輕煙、放養的和牛、田野的色彩。自古有「火之國」之稱，熊本最重要的資源，卻是水。阿蘇地區降雨量是全國平均數的兩倍，地下水源豐富。經歷多次大型火山爆發後，落下的火山灰，積成100米以上的礦物層，豐富了湧出的地下水的養份。當許多國家死掘爛掘取地下水，熊本縣內的天然湧泉竟多達1,000個，當中8個更被日本環境省選入「全國名水百選」，為各縣最多。當地人會特地駕車去泉源取水，在地震斷水供應之時，更成為主要飲用水來源。
名水不只是一個虛名，當然有更實際的用途，比如做好酒。清酒就如「功夫」二字，一橫一直咁簡單，原材料就只得米和水，卻有千變萬化小宇宙。日本有句俗語，「名水之處必有名酒」，位列「名水百選」之一的白川之水，旁邊就有1762年成立的「山村酒造」，傳承200多年的釀酒智慧，出品的清酒れいざん（靈山），乃日本酒網排位最高的九州清酒，冷飲時更能喝得出酒質的清澈淡雅。社長山村唯夫就笑說：「你叫我走，我也不走呢！」除之此外，阿蘇裏眾多的溫泉鄉，因火山灰滋養草原而成就了畜牧業。生於火山之下的人，早就知道有危，就有機。
熊本人 頑強無限
4月23日，我在facebook看到山內小姐的post，「在避難中心裏，我們要讓小朋友展歡顏。」上載的幾張照片，是義工們用竹筷做的橡筋槍遊戲，讓小朋友暫忘悲傷。這幾天看的新聞，連鎖店義煮拉麵、百貨公司飯糰以10円平賣給災民。採訪過汶川、玉樹地震的《蘋果日報》記者何家達，就讚嘆災民沒有怨天尤人，踏實沉着，守望相助，心思已移到重建上，「如果天災是對人類的考驗，日本人就正正用行動回應，何謂頑強生命力。」日本有句形容詞「肥後もっこす」（熊本縣古代稱為肥後國），形容熊本人頑固到底、粗豪爽直的性格。但願他們能從瓦礫中浴火重生。
災後生活
撐熊本！捐款行動
想支援熊本，香港有多間機構設有捐助活動，幫襯良心商家，順便做善事。
1.LINE：貼圖小舖內推出了「支援熊本」貼圖，收益捐贈日本紅十字會
2.一田百貨：4月21日起有網上義賣及籌款活動，款項全數撥捐「熊本地震義援金」戶口
3.溫野菜 Hong Kong On-Yasai：銅鑼灣店4月23日起連續10天營業額全數撥捐熊本縣
4.香港日本文化協會：即日至5月13日，於全港約100個地點擺放「加油BOX」捐款箱，收集現金或支票捐款。地點包括：部份一田百貨、APITA百貨及UCC Café等。
鳴謝：Aso Geopark
記者：甄俊宇
攝影：林栢鈞
編輯：黃仲兒
美術：楊永昌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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